壯烈馬石山

馬石山上，層林盡染，歡唱的鳥兒為幽靜的大山增添了生機。80多年前，這裡曾發生過一場慘烈的戰斗。當時，八路軍指戰員為掩護群眾突圍，英勇戰斗，以血肉之軀在馬石山上鑄就不朽的豐碑。

1942年冬天的膠東，朔風呼嘯。日寇糾集重兵，對我膠東抗日根據地進行拉網式“大掃蕩”。11月21日，日軍以牙山、馬石山為中心，實施拉網合圍，企圖消滅膠東軍區領導機關。

馬石山山高林密，山勢險峻且天然洞穴多。敵人的拉網式“大掃蕩”迫使四面八方的老百姓涌向這裡。

11月23日，日偽軍將馬石山地區圍成鐵桶，妄圖“絞殺”包圍圈內的抗日軍民。敵人的崗哨密布，山口和交通要道都拉起了鐵絲網、挂上響鈴。敵人還在山中燃起層層火堆。據突圍出去的群眾回憶，當時站在馬石山上遠望，周圍火光連成一片，山谷幾乎成了人間地獄。

危難時刻，八路軍來了！

膠東軍區第5旅第13團3營7連2排6班的10名戰士，執行完任務歸隊途經馬石山，毅然決定留下來，帶領鄉親們突圍。

第一次突圍，他們在一位老鄉的指引下，借助有利地形，帶領部分鄉親很快穿越封鎖線。之后，他們分成3個戰斗小組，冒險聯絡分散在山間的群眾，又帶領兩批群眾逃出敵人的包圍。多年后，當時的青年民兵辛殿良回憶：脫險后分別時，鎖子前村農救會趙會長關切地對班長王殿元說：“天快亮了，再回去有危險，咱們一起走吧。”王殿元回答：“山裡還有很多父老鄉親，只要有人沒救出來，我們就不算完成任務！”

這是王殿元留給鄉親們的最后一句話。說罷，他就帶領戰士匆匆消失在夜色中。這句話也讓辛殿良記了一輩子。受到感召，他參軍入伍成了第13團的一名戰士，后來被授予“華東一級人民英雄”稱號。這一天，22歲的八路軍戰士峻青也在突圍的隊伍中。沖出重圍后，他含淚寫下生平第一部小說《馬石山上》。

夜色中，王殿元和戰友為了給老鄉留下更多撤離時間，他們一邊搜尋山裡的群眾，一邊向山上轉移，以吸引敵人的大部隊。10名戰士與敵人激戰到天明。順利突圍的群眾，最初還能聽到激烈的槍聲。漸漸地，槍聲變得稀疏，直至停息。然而，鄉親們沒有等到10位勇士歸來的身影。

敵人撤離后，鄉親們跑到山上，看到慘烈的一幕：山頂的石牆內外、鬆樹旁，戰士們靜靜地躺臥著﹔有的戰士倒在通往主峰的山路上﹔還有的戰士，鮮血浸紅了大地……槍支零件和被砸壞的槍托、槍管散落一地。戰至最后，10位勇士僅存班長王殿元和另外兩名同樣身負重傷的戰士。當日軍再一次沖上陣地時，王殿元奮力將一顆手榴彈擲向敵群，隨即拉響最后一顆，與沖到跟前的敵人同歸於盡。他們，被膠東人民譽為“馬石山十勇士”。

作家峻青曾經回憶——第一次突圍后，他們明明知道，回到包圍圈再想沖出來就難了。可是我們的戰士，明明知道重重危險，卻甘願用自己的生命，換取更多群眾的生命。最后，戰士們又救出一批鄉親，而他們自己，卻全部壯烈犧牲在馬石山山巔。

馬石山上，與“馬石山十勇士”的事跡同樣壯烈的，還有“十八勇士”。就在班長王殿元帶領戰士掩護群眾突圍時，另外一個同樣名叫王殿元的共產黨干部，也正在馬石山帶領戰士與日寇作殊死戰斗。

當時，膠東行署警衛連指導員王殿元奉命在馬石山以南堅持斗爭，帶領戰士連夜救援千余名群眾突圍轉移，天亮后被敵軍包圍。

膠東行署警衛連指導員王殿元和他帶領的17名戰士，為牽制敵人，主動暴露自己，把敵人引上馬石山主峰。面對敵人的瘋狂進攻，18位勇士頑強抵抗、浴血奮戰。

敵人的飛機，炸不垮頑強的斗志﹔瘋狂的子彈，摧不毀堅定的信念。警衛連指導員王殿元指揮戰士以牆體為掩護，居高臨下，英勇戰斗。見南坡攻不下來，敵人就在飛機大炮的掩護下，從主峰北坡實施包抄。子彈打光了，勇士們就搬起石塊，狠狠砸向敵人。最終，“十八勇士”血洒馬石山。據行署所立碑文記載：“自早至午頑強抵抗，終因寡不敵眾全部壯烈犧牲。”

有重名者不足為奇。然而，在同一時間、同一地點，出現兩位名為“王殿元”的烈士，這是一種巧合，也是一個英雄輩出時代的縮影。

在這場殘酷的戰斗中，有400多名八路軍官兵壯烈犧牲，“馬石山十勇士”“十八勇士”是其中的代表。八路軍山東軍區第5旅第17團7連為掩護群眾突圍，與數倍於己的日偽軍展開白刃戰，反復沖殺，殲滅敵軍100余人，最終全連僅5人突圍成功，其余官兵全部壯烈犧牲。東海軍分區獨立團2連一個排的戰士，兩次摸黑沖進包圍圈，救出數百名群眾﹔當他們第三次沖進包圍圈時，天已大亮，排長許書禮和十幾名戰士被困馬石山頂，戰至犧牲……

生死關頭，八路軍指戰員一次次冒著槍林彈雨沖進包圍圈，平均每救出15名群眾，就有一名戰士犧牲。

肅立在“馬石山十勇士”雕像前，我的內心充滿崇敬與悲壯。經歷血與火的考驗，膠東抗日根據地的軍民魚水情更深。虎口逃生的百姓，含淚把烈士的遺骨埋進自家祖墳，還有很多人自發加入反“掃蕩”斗爭中。

戰斗過后，日寇帶著狼狗搜尋受傷隱藏在大山裡的八路軍戰士。老百姓想出一種辦法：用辣椒面拌上煙梗末撒在地上，干擾狼狗的嗅覺。當時，八路軍部隊的女同志和根據地的女干部，很多留著短發。敵人見到短發的婦女就查、就抓。於是，根據地的婦女群眾紛紛剪掉發髻、改為短發，使敵人難以辨別誰是普通群眾、誰是革命戰士。

山峰昂首，翠柏聳立。藍天白雲下，遍洒革命先烈熱血的馬石山更加雄偉壯觀。“馬石山十勇士”“十八勇士”烈士墓碑矗立在山巔。站在山峰遠眺，山下的村庄一片安寧祥和。